聂弘轻瞥了一眼来人，神色难以捉摸，但还是放过身下之人，刚一起身，两名侍从立马上前为他抚平衣摆、擦拭手上污渍。
“虞爱卿怎么如此匆忙，不禀通传就闯了进来？”
来人一头白发却容颜如玉，施然上前，无视殿中乱象，拱手行礼道：“臣自是来恭贺陛下，我大越蒙真神垂怜，天赐圣子，此事大喜。”
“哦？”但聂弘不为所动。
“五日前，星官来报：荧惑入太微右执法，大臣有忧，执法者诛。好在陛下成功诛杀宋氏逆贼得以解困。今夜子时，星官夜巡天相，发觉紫微垣亮，心宿露微光，太阴四周隐约有红气。臣下一听，此乃真神预示吉兆，立即进宫禀报陛下，刚入太极宫门便听圣子现身掖庭，更是与之印验，这是真神赐福啊陛下！”
明明说得慢条斯理，但是宋皎总觉得这人语速渐快，仿佛在按耐自己的激动。
一旁的掖庭令周成录与刑部侍郎程全都不再装木头装不存在，赶忙附和：“真神极乐！恭喜陛下！”
皇帝沉吟半晌，明显有些将信将疑：“依国师所言，这宋氏余孽真是圣子？”
虞建白轻笑道：“陛下不是已经验明正身？是与不是，也可待岁末冬至大祀，由圣子亲自祭真神，不就水落石出。”
“看来国师很有把握，也可。只是宋氏子还需多加管教……”
皇帝消气了。
瞬时周、程二人松了口气，暗想还好令人传信给国师，不然这事追究起来就麻烦了。
“还请陛下降旨，允许由神乐司全权负责圣子大祀事宜，并由臣亲自教导。”虞建白说着就拜了下去。
可是聂弘并不接话，只摆摆手，“天色已晚，朕累了，此事明日朝会再议，国师先把人带走吧。”
“谨遵圣命。”
深夜，一架四匹高头大马拉动的马车正缓缓行驶在本应戒备森严的皇城中，在石板路上发出咯吱声，两侧树木被车头悬挂的一盏灯笼照亮，宫墙上投下几抹斑驳的影子。
宋皎坐在车中，斜倚着车壁，一件宽敞的大氅给他带来温暖，若有若无的淡淡兰香萦绕在鼻间，让人昏昏欲睡，但他双手仍被捆在身前，而且即使是再华贵的马车也实在太过颠簸，他甚至有了晕车的感觉。
真是操蛋的一天。
仿佛在皇城里跑地图一样，从他穿越到现在就没有一丝喘息，而且不知道是脑震荡了还是这个身体的问题，到现在他都没摸清具体情况，这种对自己的处境几乎一无所知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。
强忍着对身上粘腻的不适，假意看着车身的错金铜饰，实际上眼神不时斜瞟过他身上这件兰香大氅的主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