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头，李梢还在外边顶砚罚站，周韫在里边罕见地发了呆，容若发现了，团了纸团砸沈长秋，然后指着他笑，徐太傅见一个个都散了心，也没法子，黑着脸提前遣了人。
李梢累得直翻白眼，听着屋间声响渐大了，便知道徐太傅走了，飞快地放下顶在额头的砚台，扭扭脖子叹气道：“这个老头花样越来越多了，原先还是抬着手，后来加水加瓶子，现在竟然教我头顶这么大个砚。”
容若走过来揽住他肩膀，笑道：“行啦，他对你倒是下手还轻些，况且今日散学早，你也不至于太累。”
李梢好奇，撞撞容若，又懒散地调笑道：“你昨日是怎么？受罚受狠了？”
容若苦着脸，道：“可别说了，开始尽拣着我问，后来赶我出去，让我悬着脚后跟站走廊，倒着站呐，简直什么法子都教他想出来欺负我了。”
太学中的走廊并无栏杆，只种着些稀疏花草，再下边是一塘水，并不深，但秋季水凉，落进去不小心便会感冒，更重要的是，堂内窗子四开，正对廊外，掉进去湿了衣裳倒没什么，冒出水花丢了人才真是要命。
李梢想象了一下，噗嗤一声笑出来，忙问：“后来呢？”
容若推了他一把，身上玉环叮当作响，愤愤道：“后来，哪有什么后来，后来要不是沈长秋来了，我就真掉下去了，真掉下去，我就不起来了，丢死人了。”
李梢顺势走两步，又躬下腰，耷拉着脑袋靠到周韫肩膀，突然道：“唉，怎么回事，今天我们长秋公子和周公子怎地一直不吭声？哑巴了？”
很突兀地，容若像是想到什么，笑意散去，面色骤然冰冷。
沈长秋停下脚步，额上网巾衬得他如下凡的文曲星般，他沉默片刻，道：“昨日我与周韫去见了陛下，陛下说，我与周韫，会择一人护送公主殿下往北去。”
李梢方才在课上说出的答案并非全然错误，鸽赞赠送容国一块土地，上有城池，面积虽小，路途虽远，却是两城来往间必须收下的礼，而收了礼，也就意味着那个城池需有容国士兵把守。
这其实原本是很好的事情，从地图上看，那座城位于北方荒漠临近西边雪山一带，不论是南面敌袭或是鸽赞倒戈，地势易守难攻，万夫莫开，再者，派人前去可以平衡威慑边疆各方势力，更能为其他国家的往来提供样板，彰显容国之威。
守城将领，必须是陛下最最亲近信任之人，还需有才能有胆识，他选了沈长秋和周韫，这真的，原本是很好很好的事情。
可是...李梢忍不住看向周韫，问：“你、你们要是去了，什么时候回来？”
他没有问还回不回来。
周韫垂下眼，没说话，沈长秋道：“如果一直安定，待公主适应了鸽赞的生活，应当会有别的将领前去接替。”
这话不确定因素实在太多，李梢转头看向容若，“会回来吗？”
语气轻的风一吹就散了，也不知道到底是想问还是不想问。
容若其实现在是有些害怕他的父皇的，以前还不怕，不知道为什么，越长大越发害怕，可能是慢慢发现父亲是父亲，父皇是父皇了吧。